拥有能释放信息素的器官，她当然也能分辨信息素。地下室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可地下室连接着的地下车库里却弥漫着他们这种虫类才会敏感识别的信息素。
如果把这种信息通过秦人的语言翻译出来，它的含义也会让人们轻易熟知——“防卫”。
人类的语言拥有各式各样的语气和句式，它们应用于不同的语境。这些虫豸虽然没有多变的、包含大量信息的语言，可它们的信息素也依然有不同的含义。
现下这种信息的含义富有极高的优先级，它就像是国家领导人动员市民在战争中拿起武器保卫城市的演说，用秦人的语言来描述它一定会充满了激昂饱满的情绪和煽动性。
泠奕涵没费什么力气就循着信息素的浓度变化找到了将它逸散出来的洞**。
它位于地下停车场的一间安保值班室，刚一踏入房间，泠奕涵就感受到了刺骨的严寒。空气干燥得可怕，细密而美丽的透明冰棱附着在房间内各式各样的物体上。
冰棱晶不拘泥于长短粗细，却在某个高度形成了规整奇妙的分界线。在窗户上这点体现得尤为明显，在这条分界线之上一切如旧，分界线下冰棱林立。
魔法？这是魔法吗？
泠奕涵从未见识过这种光景，他对于超自然的了解最多也只是孙毅身上的异变和那些觉醒者与神使不可思议的力量。
这具体是什么，她根本说不上来。现实世界和虚拟作品完全是不同的，最糟的一点就是现实世界她不能想当然地塑造，她不理解这是什么力量，这种力量却实实在在摆在她面前。
冰棱并不坚硬，她脚下的凉鞋可以轻易踩碎它们。房间内除了那个下陷的坑洞和糟糕的温度，更糟的就是这里的能见度。
单单依靠于为了美观制作的玻璃天窗，这下面的能见度差的可怜。光根本就照不到坑洞里面的样子。
从小挎包里翻出手电，强力的白光这才算是为泠奕涵打开了视线。桌椅上的冰棱里极为浑浊，它们像是把这些孤单物件上的灰尘全都包了进去。而地上的冰棱则包着一节又一节裂开的长虫尸块，
这是一种泠奕涵从未见过的虫子，它们身体修长，柱形的环节身体一节节地在冰棱里露出清晰的断面。
泠奕涵蹲在洞口，用手电来回扫视洞口下方。晶莹透明的光滑冰层贴着洞璧，即使是凸起的岩石也被某种力量削得整齐平整。被切成半截的虫尸同样被寒霜覆盖，它们剩下的半截身体在洞璧中缓慢蠕动，展现着虫豸强大的生命力。
她从未想过逃避。在确认落地过程中几乎不会遇到什么遮挡物之后，她振翅一跃，稳稳当当地落了地。
小靴子踩在冰渣四散的地面上，她用谨慎的目光扫过地面。正如她所预想的那样，地上的冰碴里满是石块沙土和虫子的尸块。
手电照向周边的地面，她轻而易举地找出了那位入侵者行走的路径。
即使是在这地下，那延伸的冰棱也随着其施法者的行动而延伸。在周围皆是黄土岩石的坑洞对比中显得无比异样。
那些随处可见的环节长虫则是蛄蛹着身体，努力试图寻着冰棱覆盖的道路找到它们的目标。
这些虫豸对泠奕涵显得兴趣缺缺。这是她身上满是镰颚飞虫的信息素的功劳。这也从侧面说明了摆在她面前的虫巢多多少少会和镰颚飞虫有关。
身体是半虫，可她的脑袋却不是。迈过那些在地上蛄蛹的环节虫，她有些一瘸一拐地向前走。
腿上的伤依然让整条腿都在发凉，她甚至觉得这不是自己的身体。它的知觉的反应都相当迟钝，唯一的好处是腿上的创伤也因为知觉缓慢而减弱了疼痛。
墙壁里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泠奕涵想象得到巨大的土虫在墙壁中一步步向前蠕动的场景。当然那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东西，就像在细胞和血管间挤过空间的白细胞。
冰棱之路并没有一直延伸，在带着泠奕涵走过了四五个岔路之后戛然而止。
松软的地面上留下了软软的脚印，从这个方向沿着聚拢过去的环节虫们在松软的泥土上留下浅浅的爬痕。
可虫群的路径却不仅仅是有脚印踏出的那一条，它们同样分出了几乎等量的虫子去搜寻旁边的岔路。
活尸与虫群引起的乱战在地下停车场下方打开了通向虫群巢穴的道路。但眼下最令泠奕涵惊讶的就是虫子们似乎没有确定到入侵者的位置。在这个四通八达的地下网络中那些四处蠕动探寻的地下虫子们按道理来说应该对震动特别敏感，无论对方如何行动，她总归是用两条腿在走。
那些在墙壁里蠕动的巨虫们居然对此没有做出反应，这让泠奕涵从头到尾都感到不可思议。
泠奕涵沿着已经不那么清晰的鞋印继续向前追寻。对方没有再留下像寒霜一样清晰的痕迹，泠奕涵也不确定自己追寻的是不是正确的方向。
她很清楚自己面对的是掌握了魔法的人，制作出两只行走的鞋让自己漂浮或者制造幻象都会是泠奕涵难以用常理判断的。但她却没有辨认这些手段的方法，她能做的就是寻着面前的脚印继续走。
果然。这是条死路。
这条路很快走到了尽头，而泠奕涵在这条路的终点发现了一个已经被破坏了的冰人。无数虫子已经缠上了它透着寒气的身体，那些爬来爬去的环节虫门毫不在意自己会被这种低温冻伤，它们一层层绕上冰人的身体，用毒液或者啃咬尽一切可能把这个东西破坏得支离破碎。
成群的虫子将它团团包裹，泠奕涵只能看到一只被被啃断冰手无力地落在地上。
墙壁中传来巨虫转向的声音，那头恐怖的威胁也是泠奕涵一直忌惮的对象。但一路走来那头虫子都没有对自己表露出什么兴趣，这也是泠奕涵放心地一路跟进的原因之一。
巨虫在墙壁里蠕动的声音无疑为泠奕涵指明了方向。她立马调转方向往回跑。她没有足够的力量破坏墙壁，跑回岔路口是她能做的唯一选择。
墙壁中的蠕动声越来越激烈。那就像是发现猎物的猎豹。它盯上了猎物，向对方的位置猛地疾奔过去。
越是反向跑，凌亦寒越是心惊。墙壁中的虫子和科幻电影中的巨大沙虫大概如出一辙，那长得过分的庞大躯体在泠奕涵跑出去很远时依然能感受到虫道本身的震颤。
真正的道路是左边向下的虫道，它足够狭小以至于就算是泠奕涵的体型也要先把腿伸进去半坐着借助虫道的粘液自然下滑。
这种粘液有一种特别的腥味，它们顺着虫道上方向下滴落，甚至有些已经沾到了泠奕涵的头发上。
只是循着虫道一路螺旋向下，泠奕涵就能感觉到越来越重的寒气。就在她狼狈地沾满一身粘液从虫道摔出来时，那头墙壁中的巨虫就已经占据了她全部的视线。
那是一头有巨大口器，浑身沾满淡绿色发光黏液的怪物。它身躯的中段周围有数不清的节肢足，它们支撑着身后被它钻透的孔洞，用稳定的力量夯实坑洞让洞窟不至于因为缺乏支撑而迅速坍塌。
那些粗大宽广的空间完全是这种巨大的坑道虫完成的。可就连这样身躯庞大，力量恐怖的怪物也只是在地下空洞半边犹豫地徘徊。
与它对峙的只有一个人。
她银白色的皮肤在这地底发着特殊的光，双眼赤红，长发乌黑。上半身穿着松垮的大码短袖，下半身只有一条短热裤，斜肩挎着小包，和青春靓丽的女大学生没什么不同——前提是忽略她只比现在的泠奕涵高不出多少的身高。
那个女孩本身就是这里的光源，亮度完全能让泠奕涵手中的手电失色。
“冰。”
她没有再等巨虫试探，只是轻声念出了某个泠奕涵所不理解的词语。那不是任何一种地球上已知的语言，但泠奕涵却能在听到它的那一瞬间清晰地了解到它的意思。
赤瞳的少女呼唤了冰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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